“中介的保證根本無法實現，還說要注銷我的學車檔案，駕校方也是袖手旁觀，因為沒有直接和他們簽合同”。
近日，安徽合肥的顧女士稱，自己在一學車中介報名，本來承諾隨到隨學，先體驗后繳費，但是一個月期間練車次數屈指可數，顧女士認為，中介并沒有按照合約履行承諾，學車效果不佳，不應當給付全部費用。然而令顧女士感到震驚和氣憤的是，中介竟威脅要注銷學車檔案，揚言顧女士不繳費，就要將一切歸零，令其重新學習駕駛。
“中介還是駕校，維權該找誰？”
2023年6月，顧女士在安徽省淮南市完成了科目一的學習，后因工作調動，需要將學習檔案轉入合肥市，為圖便利，她了解到，有中介能夠代辦轉檔手續，并聯系新駕校進行學習，就與安徽一咨詢公司簽訂了中介服務合同。雙方約定，由中介為其完成轉檔工作，安排其在合肥市內的駕校進行學習。中介承諾為其聯系的駕校能夠做到隨到隨練，保障教學質量，30天即可拿證，并可以先墊付轉檔費及學費2000元，25日之后再收取。顧女士隨即在合約上簽字。
簽約不到三天，中介按照其承諾，為顧女士完成了轉檔工作，并為其聯系了駕校教練。本以為能夠安安心心進行學習，此后的20多天里，顧女士卻發覺，中介的說辭和駕校實際情況根本對不上，駕校有自己的學車方式和節奏，難以做到隨到隨練，教練的時間安排總與自己上班時間相沖突，實際練車僅僅兩次。顧女士認為，這與此前所述差別太大，目前的培訓時長導致自己無法得到充分的培訓和練習，學車權益難以得到保障，要求中介重新安排，或者只給付轉檔費和兩次學車費，解除中介服務合同。
然而，此時中介的態度卻發生了轉變，其告訴顧女士，這是她自身時間安排不當的后果，還威脅稱，如果不及時給付學費，不僅要賠償違約金，還會注銷其學車檔案，消除此前考試記錄，讓她從頭開始學習。
來源：受訪者供圖
一氣之下，顧女士報了警，民警建議其與中介、駕校三方共同進行協商。但中介和駕校都不愿配合。駕校方稱，顧女士并沒有和駕校簽訂合同，因此中介的承諾及雙方的糾紛均與駕校無關。一時間，顧女士陷入迷茫，“中介和駕校相互推諉，我的權益誰來保障？”
針對此事，法治網研究院聯系到服務顧女士的中介人員，但是對方拒絕談及此事。駕校工作人員則表示，隨到隨學在實踐中難以實現，因為需要協調教練和學員的時間，理想的情況下最多保證一周五至六次的學習。另外，當被問及駕校是否知曉中介招生時的承諾、是否存在與中介合作招生，以及有無相關管理辦法和糾紛解決途徑時，其表示一概不知，堅稱駕校一直采用的招生模式都是先繳費后學習，中介機構及人員的行為都與駕校無關。
而對于中介所稱能夠注銷學員學習檔案，法治網研究院咨詢了當地的車輛管理所，工作人員稱，不管是學員本人還是駕校，最終都要經過車管所才能注銷檔案，如果只是在駕校的系統里注銷，車管所系統內的檔案依舊存在，因此不存在能夠私人注銷的情況。
《法治日報》律師專家庫成員、北京市康達律師事務所高級合伙人欒燕表示，中介在簽訂合同時承諾了“能夠做到隨到隨練”，一定程度上誘使消費者簽訂合同，事后卻難以做到，涉嫌欺詐。顧女士可以適用民法典第一百四十八條規定“一方以欺詐手段，使對方在違背真實意思的情況下實施的民事法律行為，受欺詐方有權請求人民法院或者仲裁機構予以撤銷”主張撤銷中介服務合同，或主張中介承擔違約責任。而中介以注銷記錄相威脅的行為則違法。保持學車檔案完整是顧女士的合法權益，轉移或注銷都應基于顧女士的真實意愿，由其本人決定，中介無權注銷。
同時，欒燕律師提示，消費者和中介簽訂學車合同存在諸多法律風險，如中介不履行如實報告義務或實施欺詐損害消費者權益、中介合同無效或中介違約、合同約定的權利無法實現等。但既然是與中介簽訂的合同，就只能追究中介責任。根據民法典第四百六十五條第二款“依法成立的合同，僅對當事人具有法律約束力，但是法律另有規定的除外”。簽訂合同的雙方是學員與中介公司，因此駕校并非合同相對方，不受中介合同的約束。
截至發稿前，顧女士透露，雙方已初步達成和解，自己給付學費，中介保證繼續為其提供學車服務。不過，對于此次找中介學車的經歷，顧女士深感后悔，表示應該直接在駕校學習，而不能輕信中間人的保證，現在只希望能夠安穩學車、早日拿證。
花式套路，駕校中介市場魚龍混雜
近年來，一些中介機構利用學車者圖省事圖便利的心理，紛紛推出駕駛培訓學員線上招生業務。
早在2014年，廣東網紅駕校平臺“豬兼強”就利用網絡招生，在淘寶、京東等平臺開設旗艦店，將學員引流到線下學校，免去中間商賺差價，但被曝存在大量虛假宣傳，最終破產，約2億元學費無法退款。
還有學員遇到了謊稱自己是駕校教練的中介人員。據瀟湘晨報報道，2022年5月金華某大學學生丁某俊準備報名學習駕駛，下載了駕考寶典，瀏覽了一會，就接到中介來電，向他推薦了金華的駕培機構。中介人員何某峰謊稱自己是某校教練員，收取了中介費980元，另外3000元存入寧波銀行，作為駕駛培訓費用。報名成功沒過幾天，何某峰態度就發生極大改變。學員因何某峰態度問題，怕影響后續培訓，故向駕校提出退學，但何某峰不肯退回收取的中介費980元，造成學員維權難。
法治網研究院在微博、小紅書等社交平臺上發現，此類現象不在少數，還有眾多網友直接附上自己的被騙經歷，告誡學員避雷避坑。常見的駕校中介套路包括：
1.收取中介費，再將學員“賣”給駕培機構或教練員，甚至假冒實體駕校工作人員，收錢跑路。
2.以超低價或者“先學后付”為噱頭獲取生源，再引流到線下駕校培訓。這種方式前期投入大量補貼及廣告費用，極大地消耗現金流，一旦企業資金鏈出現問題，輕則服務質量得不到保障，重則公司倒閉。
3.收費標準不一、項目不透明，在低價收取學費之外，還通過各種套路，收取其他額外費用。
4.虛假宣傳，服務質量差。號稱“隨帶隨學，一人一車”“練車包接送”，但實際消費情況大多與其宣傳不符，承諾難以兌現，服務質量大打折扣。
許多曾經“踩過坑”的學員都表示，這類以中介及代理形式進行的駕校招生方式一般涉及三方利益，但是由于和中介是單線聯系，一旦出事，中介方逃避失聯，駕校方袖手旁觀，往往導致求助無人，維權無門。
多方關注，嚴打駕校中介亂象
針對駕校中介這類駕培亂象，已經引發相關監管部門和消協組織的關注。
比如：2021年3月，廣東消委會與交通部門聯合發布消費警示。其中列舉了實踐中常見的駕校中介三大套路：低價惡性競爭、收費不透明、夸大宣傳與花式承諾。同時告誡學員切勿輕信低價營銷噱頭，理性選擇駕培機構，認準有資質的正規駕校、注重查看規模、口碑和信譽、理性看待低價、切勿輕信虛假宣傳、提防中介轉包陷阱、注意簽訂服務合同等。
今年5月，由濟南市交通運輸局推動建設的“濟南駕培公共服務平臺”在全市試運行。平臺展示了全市所有合規駕校信息，直接線上報名，旨在規避黑駕校或者中介掮客。另外，濟南作為全國首個推出“學車一費制”的城市，通過駕培公共服務平臺，將學費明碼標價，培訓費用全部公開，一次性收取。
濟南市交通運輸事業發展中心教育培訓部部長張澤民受訪時表示，所有費用不得由教練員或中介機構代收，如果培訓過程中有駕校或者教練員再收費、二次收費、巧立名目亂收費等行為，可向主管部門舉報。
消費者一旦陷入與駕校中介的糾紛，該如何維權？欒燕律師表示，駕校中介涉及的法律風險和法律糾紛更加復雜多樣，處理和規范難度大。就目前而言，若駕校中介存在侵害消費者權益行為，除司法手段外，可以求助消協組織，一方面能夠為消費者釋明法律權利，向消費者提供駕校中介相關資質信息，另一方面也可以幫助受理消費者的投訴，對投訴事項進行調查、調解等，督促駕校中介改正違法違規行為、按照合同約定提供中介服務，按照法律規定向消費者支付賠償。
欒律師提醒，為避免法律風險，消費者最好選擇有資質的駕校直接學習，對于駕校中介服務確有需要的，應當在核實駕校中介的身份與資質后，簽訂書面中介合同，并明確合同內容、雙方的權利義務、違約責任、爭議解決方式，明確駕校中介應當就有關訂立合同的事項向消費者如實報告。
《法治日報》律師專家庫成員、北京市盈科律師事務所高級合伙人、中國交通運輸協會法律工作委員會副會長兼秘書長代現峰表示，根據《中華人民共和國道路交通安全法》第二十條，機動車的駕駛培訓實行社會化，由交通主管部門對駕駛培訓學校、駕駛培訓班實行資格管理。但是駕校中介不同于駕校，只是依附駕校資源的機構，因此難以用行業規范去進行管理，只能針對其具體的違法違規行為進行具體打擊。未來，駕校中介亂象能否得到有效整治，駕培市場能否回歸清明，還期待相關部門的持續關注和法律法規的進一步規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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選題策劃｜法治網研究院
文｜范潔、沈若水
來源： 法治網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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